李跃

第19届国际植物学大会将于今年7月在深圳举行，这是全球植物科学领域规模最大、水平最高的学术会议，数千名国际一流的科学家将与会。大会还将体现深圳元素，比如将首次设立深圳植物科学奖等。这些，想必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。

我想说的是，很多年前就在报上看到，台湾建了一座诗经植物园；2014年，山东青岛也建了一座，栽种了《诗经》里提及的60余种植物——那么，深圳能否借助举办国际植物学大会的契机，并借鉴台湾、青岛两地的经验，也修建一座具有深圳风格的诗经植物园呢？

在我看来，《诗经》是世界上最美的一本书。说它美，一方面体现在它对爱情的歌咏。这个不断进化的世界上，还有什么事物比爱情更能长久地打动人心，更能加深我们与生命之间的联系呢？另一方面，则体现在各种植物不时出现在爱情诗篇中，其间出现的植物名称达百种之多。如《关雎》中的“参差荇菜，左右流之”，《秦风·蒹葭》中的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”，《卷耳》中的“采采卷耳，不盈顷筐。嗟我怀人，置彼周行”之类，让人感到，爱情就是那个时代生长的一种植物。此刻我的眼前依稀幻现出了谁家女子在溪边濯洗薇菜，顶着陶罐汲水而返的情景；幻现出了谁家少年在芦苇深处等待与人约会的背影……面对《诗经》，我们不能不想到我们的脚下，在这一座座钢筋水泥的现代化建筑之上，数千年前曾是一块怎样原始而美丽的土地。没有污染，没有噪音，形态各异的植物按照造物主的旨意自开自败，根系发达深深扎入《诗经》深处，清香袅袅，沾满了一代又一代士人的指尖与衣襟。

是的，溯《诗经》河流而上，不但意味着一次爱情之旅，也是一次不断与各种植物相遇的过程。比如《鲁颂·泮水》中的“思乐泮水，薄采其茆”—— 茆即今天所谓的莼菜，《植物学》的资料里，介绍莼菜为睡莲科水生宿生草本植物，自古以来就被视为蔬菜中的珍品，以嫩茎叶供食用。想想《诗经》里薄采莼菜的那双手，对这种蔬菜里的佳品是不是有种止不住的神往？再如《卫风·伯兮》中的“自伯之东，首如飞蓬。岂无膏沐，谁适为容”——飞蓬，学名狼尾蒿，生命力极强，长遍大江南北，是随处得生，随处得长的样子，但我们是否知道，这样一种寻常植物的叶脉中，还深藏着来自《诗经》时代的一种深情？又如，《卫风·伯兮》中有“焉得谖草，言树之背。愿言思伯，便我心痗”之句—— 这里的谖草，指的便是萱草，朱子注的诗经里，解“谖”为忘忧之意，所以萱草又有忘忧草的美名。

诗经植物园可谓人文与植物的一次完美相遇，让人在领略古老植物的摇曳多姿的同时，也感受到《诗经》里的文化流韵。前几天，南山区深云地铁站附近的一片桃林吸引了众多市民前往欣赏，可见被声光电包围的人们大多有一颗“自然”之心。也可以设想，这样一座诗经植物园，应该会很容易成为深圳人心目中的郊游圣地——它不仅可以让我们藉此多识草木之名，那些和爱情一样古老的植物，那些在叶片上流淌至今的古人不加雕饰的情感，那些生命的况味，也可以让今天的我们活得更健康有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