食指的声音,其实值得我们认真倾听

发布时间:2018-01-22来源:晶报编辑:陈琳君

老诗人食指批评余秀华,成了一个小小的热议事件,使诗歌难得地进入公共话语领域。“看过余秀华的一个视频,她理想的下午就是喝喝咖啡、看看书、聊聊天,一个诗人,对人类的命运、对祖国的未来考虑都不考虑……这不可怕吗?”这是最近食指在北师大的一个新书发布会上的一次即兴发言。

对此,余秀华在微博中回应道:“食指先生说我不提农民生活的痛苦 ……可是,我从来不觉得农民生活是痛苦的啊……真正的痛苦是作为一个农民,眼睁睁看着乡村文明的流逝啊。再过几年,哪里还有原始的农村啊。”

从这样的对话中不难看出,两个人似乎不在一个频道上,各自处于不同的话语体系。隔着三十年的时空,一个是朦胧诗的开创者,一个是成名于移动互联网时代,在“梨花体”“羊羔体”“咆哮体”“乌青体”等盛行之后走红的诗人,她最有名的一句诗,恐怕还是那句“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”。这样的对话,并无多少交集可言。

梳理一下舆论,似乎挺余秀华的居多。食指批评余秀华的用词,带有集体抒情时代的痕迹,这可能是食指引发大面积“踩踏”的原因。但是,对一个诗人来说,沉溺于“喝喝咖啡、看看书、聊聊天”之中,像余秀华那样,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疼痛,“从来不觉得农民生活是痛苦的”,真的就很好吗?

我相信,食指其实并非单纯批评余秀华,而是表达对整个白话诗写作现状的焦虑。尽管如一些诗评家所言,历史个人化或日常化写作在各个层面上拓展了当代诗歌的语言边界,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诗歌理直气壮要放弃大担当、大抱负的理由。

在我看来,食指对诗歌现状的焦虑是有道理的。近年来,一些所谓口水诗、泡沫诗大量出现,相当一部分诗人在小圈子的浅吟低唱中自我陶醉,对现实失语,诗歌写作变成了一种越来越精致的语言游戏,诗人躲藏在自己制造的词语的洞穴里,卖弄技巧,甚至对读者产生某种莫名其妙的俯视感。这应当也是一方面当代诗歌被读者抛弃,另一方面古典诗词往往在各种场合受到热捧的原因之一。

事实上,诗歌的力量很大程度上来自现实关怀,来自于对时代、对辽阔世界的关切,对民众苦难的深刻书写。我国是一个具有诗教传统的国度,无论是诗经还是汉乐府,抑或是李白、杜甫、辛弃疾等人的诗篇,之所以能够流传至今,成为我们的文化源头之一,莫不与充盈其中的现实担当有关。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朦胧诗热潮中,一些经典诗篇之所以广为传诵,也是因为其中包含了一种深沉的社会责任。

有人举例说,当年的新月派坚持的是超功利的、自我表现的、贵族化的“纯诗”写作立场,虽然遭到了鲁迅的批评,但新月派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歌,包括我们今天熟悉的《再别康桥》等。但是这能说明鲁迅批评错了吗? 《再别康桥》等新月派诗作的历史地位当然无法否认,但是,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,国家主权沦丧、灾祸不断、饿殍遍地的现实背景下,如果整个诗坛只剩下了新月派的“波光”,诗歌有何颜面面对历史?

说到底,诗歌在今天之所以处境维艰,不是现实遗忘了诗,而是诗遗忘了现实。食指的声音,其实是值得我们认真倾听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