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棋楠(深圳)·果下马闲话
经过盐田港的时候,会有人想到盐和盐田吗?
记得一次班夫山地电影节,有部片子和盐有关。影片开始时,满目苍茫的白色,只一望无际的天尽处有粒小黑点,空气如流火般晃,而小黑点仿佛凝固了,过了很久,黑点才开始变大,越来越近,却是个脚踏车轮的男子艰难跋涉而来,车轱辘碾过了水浸的漫漫盐地,他一脸胜利的欢容。
我所知的盐田很少,只听说过舟山的生晒盐,还有广东的盐田。舟山的盐场还在产盐,用的正是影片里那种漫无边际的晒盐法。盐,历来分为吴盐、楚盐和广盐,我以为舟山的盐是吴盐。
古早,广盐的制作要复杂许多。盐丁在背风沙湾筑堤围基,使潮水可以出入,下雨水淡,晴时水咸,潮退放淡水出,潮涨放咸水入。盐田必是沙田,每日向沙田浇灌三次,使三日后沙与盐相杂;盐沙干后将其耙松放入竹编的漏中,漏旁有沟,用沟中水淋之,沙便沉底,盐卤流出三四丈,成为一槽。彼时旅游业不发达,其实和农家乐一样,盐事也有看头。比如判断卤水的好坏,用火照!卤气冲火火灭,就是良卤;舀出一勺,放几粒莲子,三浮五沉的是淡卤,七八浮起的就是淳卤。
盐卤煮干,是熟盐;盐卤晒干,是生盐。古人说金出于火,白是金的正色,日主火,盐为白,生盐白花花,是日头晒的,所以金主咸的!扯远了,说煮卤,用巨大的竹编锅子外面敷了泥,白天黑夜地煮,这竹锅子也烧不焦,不由人不信:锅里盐和锅外火是同类——金!再说晒卤,在丈把宽,几寸深的池子里晒,春秋两季,一天可以产盐两百多斤,冬春减半,一漏一年收到四万斤的,就是上好的盐田了。几百年前,盐田沙井村是一个极大极大的大盐场,这大概是今天建起城中村的村民不知道的。
最苦是盐民了,个个黑如炭,但他们以黑为荣,晒得越黑越高兴,最晒的时候人们躲起来,盐民却是最忙的时候。他们怕下雨,一下雨,半个月的辛苦就消散无回了,他们是很羡慕农户的日子的。诗人作诗:“虎门落日暮潮来,归鸟翩翩作阵回。煮海竟烧烟万灶,收盐多积雪千堆。”描写的是明代虎门盐场的壮美景色,这诗人去观光,不大能体会盐丁的苦,盐是能把金属腐蚀的。听老人讲过,人生最苦三件事,不过打铁、晒盐、磨豆腐。好不容易出了盐,但行盐的路远,也只好低价贱卖给贩盐的商人,至于盐商巨富擅风雅,更是和盐民风马牛不相及的。
广盐出自南海,据说南海水比其他海域的水要咸,江西人做酱,就一定要用广盐。里头又有个说法:广盐比吴盐长一倍的气力。但我等用不着追根究底,今天大部分食用的盐,和上面所说的盐,全不相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