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徽宣城主城区四条道路拟以文房四宝命名，分别为宣笔大道、墨香大道、宣纸大道、宣砚大道。近日，当地政府网站挂出的这一通告引起了争议。

按照公示中的说法，这一次对城市道路命名（更名）是“为进一步弘扬中华传统文化，扩大‘中国文房四宝之城’知名度”。

但在当地人看来，这恰恰是一种莫大的讽刺——明清时代的宣城县老城有五处城门，分别是泰和门、薰化门、宝城门、拱极门、阳德门，被纳入更名范围的薰化路、宝城路正是由此而来。而今，古城门早已不存，如果承载城门记忆的道路名称也被粗暴删除，叫人如何弘扬“传统文化”？

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的一则新闻，有人考证出，作为声名赫赫的中国旅游标志，存在于各大火车站、旅游景点甚至中小学课本中的“马踏飞燕”，这么多年其实叫错了，应该叫“马超龙雀”才对。接下来有人言之凿凿地认为它其实是“马踏飞鹰”，还有人说，上述说法都不正确，“铜奔马”才是王道。

但在我看来，一个约定俗成、已经被人们广泛接受、熟悉的名称，除非它严重挑战了人们的认知底线，否则有什么必要折腾?马踏的究竟是燕、是雀还是鹰，留给专家去争论好了，正如一些地方热衷于为孙悟空、潘金莲的籍贯争吵不休一样。对公众而言，“马踏飞燕”这个符号早已深入人心，改用他名反而会令人不适。

同样，对安徽宣城来说，宣笔大道、墨香大道、宣纸大道、宣砚大道这样的名字，看起来很有气势、琅琅上口，但总摆脱不了生搬硬套之嫌。正如有网友揶揄说，按照当地官方的逻辑，是否可以将该市改成笔墨市或纸砚市？

再以曾经的湖南酃（líng）县为例。酃县也是一个古老的地名。根据史籍记载，西汉高祖5年（公元前202）始建酃县，汉代之“酃县”属长沙郡（见《汉书·地理志》《后汉书·郡国志》），在今衡阳市东及衡南县一带，至东晋并入县治在湘江西岸的临蒸县。清乾隆《酃县志》谓今县城有酃泉，因以为名。《水经注》谓因县东有酃湖，水可酿酒而得名。但是，自南宋起沿用七百余年之“酃县”，至1994年因“邑有圣陵”炎帝陵而更名为炎陵县。

如果炎陵县如今还叫酃县的话，并不妨碍人们知晓酃县是炎帝陵的所在地；而以炎陵冠县名，一个“酃”字所承载的历史文化堆积就坍塌了。其实，即使从城市营销的角度来看，酃县古城遗址为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，是湖南衡阳市区目前发现最早的一座古城址，原地名应更有助于其历史文化推广。

是的，传统地名改了，附着其上的历史文化记忆也可能被连根拔起了。从过往的报道看，一方面，我们看到，河南新郑市欲改为轩辕市，河南驻马店要改为汝南，周口市欲改为陈州市；湖南新晃侗族自治县与贵州水城县都想改为夜郎市；湖南耒阳市欲改名蔡伦市；另一方面，安徽合肥欲再改回庐州；两年前，有人撰文建议安徽黄山市恢复为古地名徽州，引发关注与讨论；随后，知名作家池莉也呼吁湖北仙桃市早日恢复为沔阳……真是“有人辞官归故里，有人漏夜赶科场”。

如此改来改去，有没有算过背后的成本账？有没有考虑文化的断裂与传承？更重要的是，那些欲将地名往“回”改的案例，对一些地方的改名冲动来说，能否成为一副清醒剂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