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林

社会的进步体现在越来越注重人的细节需要。比如近来地方的两会，有政协委员提出，能不能每年给独生子女20天带薪假用来照顾住院的父母？浙江省政协委员称，中国约有1.5亿独生子女家庭，面临着很现实的“四个老人+一对夫妻+孩子”的压力，很多问题不是靠钱可以解决的，比如老人生病需要照顾，能不能给予独生子女带薪护理假？

过去人们的需要只是停留在“老有所养”的物质层面，老有所医，老有所依，老有所据，老有所得——现在越来越注重精神层面，比如这个建议就是一种文明提升：老人生病需要照顾，不仅是躺在医院请个护工去护理，更需要家人的陪伴，护工可以做得很专业，但家人的陪伴在很多方面是不可替代的：精神需要、细节呵护、交流陪伴等等。这一代人为国家的独生子女政策作出了奉献，当他们老了，当他们躺在医院缺少陪伴时，社会需要体贴独生子女家庭的痛点。

站在家庭的角度看，“带薪护理假”很人性化，既解员工的后顾之忧，也能宏扬孝道，促进家庭和谐。但“带薪护理假”的成本主要是由企业承担，不得不考虑企业的承受力，也不得不考虑政策的可操作性问题。我看了媒体的报道，就“带薪护理假”的建议采访了很多群体，从员工到老人，都是绝对支持。想起一个段子，一个人问他正在相亲的朋友：听说你前段时间相亲了，怎么样？回答说：成功了三分之二。奇怪地问，“三分之二”是什么意思？回答说：我同意了，媒人同意了，女方没有同意。“带薪护理假”不能陷入这种“三分之二同意”的错觉：员工支持，老人支持，但企业却并不买账。成本最终会落在企业身上，执行权也掌握在企业，如果缺乏企业支持，再好的政策都会沦为徒具观赏的花瓶。

我支持“护理假”，并不支持“带薪”。政协委员提了很多建议，都跟“带薪”相关，女人生孩子有产假，是带薪的。后来男子也要陪着坐月子，有陪产假，也是带薪的。还有病假、正常休假等等，都带薪。这些都是企业的成本，“带薪”的福利如果无限扩张，企业真会不堪重负。

而且操作性也成问题，什么样的病、住院多少天才可以请“带薪护理假”，是不是拿着病历就可以请假，是不是夫妻两人可以同时享受这种福利？社会福利不能超前，如果没有企业的支持，操作性又很难，这样的法不如不立，我们不能出台一大堆看起来很美却因为无法落实而只供人观赏的“福利”，这只会影响法律的公信力。实际上，当下法律执行语境下，甚至连“带薪休假”在很多行业和地方都是花瓶。在“带薪休假”这种基本休假权都很难落实的情况下，谈“带薪护理假”这种福利，真有点儿超前。

不宜什么都通过立法方式去推进，当一种福利尚缺乏执行基础时，立了得不到执行，只会损害法律的权威。其实，一些有良心的企业和好老板早就在自觉执行这种“带薪护理假”，父母病重躺在医院，员工请假去护理，好老板不仅会答应员工，有的还会去医院看望员工父母。我所知道的一家企业，老板每年花十几万孝敬员工父母，邀请员工父母一起去旅游，因为这种体贴和温情，十余年公司无人离职。在浙江嘉兴一家村镇企业，不仅给员工发工资，还每月按时给员工父母发一点“工资”，因为孩子在外照顾不了父母，这工资是替孩子尽孝。如果老板缺乏这种善意，惟利是图，即使立法规定了，他们也会竭力钻空子逃避这种法律义务。

真正孝顺的儿女无论有没有这样的规定，他们都会尽力挤时间去陪伴父母，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，早点把工作做完去医院陪，一下班就赶往医院，虽然上班，毕竟还有休息时间。没有孝心的儿女，即使规定了“带薪护理假”，规定了“常回家看看”，他们也不会去陪父母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