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岭
正在热映的电影《一条狗的使命》不仅把狗的忠诚表现到极致,拟人化的旁白还让人有些感动。狗的忠诚是天性,拟人化的手法是想给观众以代入感和共鸣。电影中的那条狗是真诚的,行为的动机也相当单纯——只是为了让主人更快乐,从而也收获自己的快乐。回到人类世界,情绪化复杂的我们则少有这种单纯,不仅不单纯,而且受情绪的左右,常常会让自己陷入失常的状态。
发生在北京地铁上的年轻男子恶语辱骂女乘客事件,就是失常的一种行为。面对二女要求扫码一事,这位北京籍男青年完全可以礼貌地回绝。一般情况下,摆一摆手或者不言不语,这事就过去了。何以非得对二女动粗,实施辱骂、抢手机、推搡等行为?网上看热闹的群众与地铁上冷眼观望的人也有同样的情绪,或是敢怒不敢言,或是事不关己,或是对扫码一事也深恶痛绝,要以冷漠的态度对抗之。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就容易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形成心理暗战,看似只有一男斗二女,其实是全车厢的人都在斗争。事件男主角似乎也看到了这一点,他从辱骂二女开始,就无法再示弱了,只有把“渣”的品质和“恶”的形态之戏做足,因为大家都看着呢,他会很容易将大家对扫码的反感情绪移嫁到自己的身上,自认为是代替了大家来发泄情绪,哪怕他的行为如此失常,也觉得理所应当。
鲁迅笔下阿Q的精神胜利法在现代社会中依然具有普遍性,比如这位北京男青年就把这种精神胜利法表现得很成功,颇有些大义凛然之势,不仅辱骂了二女,还顺带歧视了北京以外的人。正如阿Q的精神胜利法一样,他预先作为假定而不可动摇的是在外部的“面子”上不能屈服或示弱于人。从视频中就能看出,从一开始的辱骂到后来的推搡等一系列动作完成后,在冷漠得寂静的车厢里,他还不忘以喋喋不休地谩骂来掩饰自己的狂妄自大。
提到这个常识问题,大家几乎都能明白,那就是自大绝不是自尊。这个道理若搁到情绪不稳的人身上,常识就会轻而易举地成为道德戒律。在这个总是标榜自身自由的时代,戒律也是常被忽视的一点。大概只有当人有反思行为的时候,才能看清一个自大的人是不懂自尊的。自尊首先就应该包含对别人人格的尊重。哲学家邓晓芒说过,自尊的人是把自己上升到一个普遍性的精神的存在,而不是一个偶然的、肉体上的动物性存在。既然自己是一个具有普遍性的存在,那么对自己的尊重就不仅仅是对自己这个偶然个体的尊重,而且是对一切人、对人性的尊重。
北京地铁事件暴露的就是人的动物性的存在,那位男青年在辱骂别人的同时,也把自己给羞辱了一番。这大概是最为公正的自然法则了。有些评论直指“扫码”的乱象,要严禁这种行为的再次出现,清洁地铁车厢内的环境。可所谓“扫码”多是为求生存罢了,比起“辱骂”这种行为来,后者不更加污浊不堪吗?回到电影《一条狗的使命》,我们看到了一条只因他人快乐而快乐的狗,它可以救人于危难,也可以伴人于孤独。一条狗能做到不随便狂吠乱叫,一个人却做不到这一点。